sexcn / 长篇小说 / 神都

第四十七章 、末日的灰尘

发表评论
我们冲上了悬崖,然后看到两个人正向阿纱嘉冲了过来。他们射出数道能量刃,阿纱嘉在空中腾挪了几下,勉强将能量刃躲闪了过去。
我立刻打出了六枚高强度能量弹,阻止了那两个人的突进,然后拔出神宫冲到了阿纱嘉的旁边。
那两个人躲过了我的攻击,不过如我计划的一样,突击的行为也被中断了。
「停手!!我们不是有意的!」两个人中的男性擡起手里的剑大叫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很坚决的提升自己的能量,并且做好了厚厚的防护罩。梅尔菲斯他们就在我的身后,他们也完全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解除战斗状态的意思。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所以不可能凭对方这么一句话就放松警惕。
「我们不认识她的能力,突然冲上来的时候我们把她误认为魔兽才动手的。」那个男的继续说道。
我晃了晃手里的刀,示意让他们走。这一男一女两个战士向后退去,在退出了几米的安全距离之后小心翼翼的飞走了。
这是一片还算宽阔的高地,顺着山脊一眼望去视野非常不错。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块裸露的平滑山体,所处的地势是附近最高的一块。而那两个家伙撤走的方向上,我看到了呆在高地上的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足足有二十多个,很明显,这一对战士和那群人是一起的。他们或许是情侣之类的关系,在群体的聚会中擅自跑到了这边来享受私人空间,结果却被突然窜上来的阿纱嘉吓了一跳。
那群人离我们大概有两百米,而且在骚动之后并没有过来找我们麻烦的意思。
「竟然还有其他人会来这里玩……」初邪皱着眉头瞥了那边一眼,带着一点点不快说道。
「或许是巧合吧。你有没有事?」我收回了能量,然后把沉重的背包扔在了地上,问阿纱嘉。
阿纱嘉没有回答我,而是扭头眺望着我们身后的方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野的尽头是一片乳白色的云雾,而整个铁辉城似乎被我们踩在了脚下一般。从这个高度俯瞰远方的那座巨大城市可以将它一览无遗。阳光的照耀下,好像从这里就能嗅到整座城市里欣欣向荣的气息。
「怎么样?早就听说这个地方不错,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好。」初邪带着得意的语气说道。
「倒是个露营的好地方,你听谁说这里的?」我问。
初邪没有回答我,她顿了几秒,然后开始招呼着其他人整理东西。
虽然察觉到了异状,但既然她不想说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我和梅尔菲斯两个人费了半天的功夫在忽强忽弱的山风之中支好了帐篷,而女孩子们则把其他的杂物井井有条的摆在了厚厚的垫子上。
「哎呦,真是要野餐么?」我笑道。
「你快来弄这个!我不会弄!」初邪一边摆弄着烤肉架一边朝我招手。
女性安装东西的能力和男性的缝纫能力有的一拼,初邪她们已经把插杆和脚架摆了一地,歪歪扭扭的拧了半截的框架躺在中间,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带着一点点逞能的情绪,我三两下就装好了烤肉架。在这期间,另一个男性则连看都没向这边看一眼,梅尔菲斯这家伙连最基本的客套都不屑于去做。
又沉又重的燃料从一开始就获得被装进我们背包的资格。初邪虽然不擅长火焰系的法术,但是点个火什么的还是相当轻松的。烧热了铁架,我兴致勃勃的接手了烹饪的工作。
「把那个肉派给我。」梅尔菲斯坐在刚搭好的椅子上,对我勾了勾手指头。
我们带了很多生鲜的食物现场料理来满足自己的口腹,肉派这种东西只是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成品。这家伙竟然放着我这个高级厨师的料理不吃,却来索要那种垃圾食品。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拿这个去吃!」我没好气的把刚刚烤好的一份牛里脊放在盘子里给他递过去。富含脂肪的肉排被烤成了金澄澄的焦黄色,均匀涂抹的胡椒在热气的熏腾下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你做的太难吃了。」梅尔菲斯下评语道。
他的话刚说出口,其他端着盘子正吃着高兴的女孩们全都扭过头来看他。
「我觉得不错啊。」连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卡门都给了积极的评价。
梅尔菲斯瞥了她一眼,「你的口味有问题。我可是吃了很多次他做的东西,能下口的次数寥寥无几。」
我气得鼻子冒烟,「明明是你自己的舌头有问题!爱吃不吃!」
撂了挑子,我端着吃的坐旁边歇着去了。
初邪笑眯眯的过来给我揉肩,「很好吃的很好吃的,你看大胃王都吃的那么开心呢。」
我看了一眼阿纱嘉,脸绷不住了。女孩子们饭量本来就不大,烤了半天,初邪和卡门都没吃多少,光就让阿纱嘉一个人消灭了三个人的量。
初邪那三个字的评语不是什么好话,好在阿纱嘉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王女大人一边吮着手指尖一边凑了过来,拽着我袖子,拿眼睛一个劲儿往还没动过的生肉上比划。
我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先吃我的吧。」
「走,咱们两个自己烤。」
还没等阿纱嘉接手我的盘子,初邪就挡住了她,把阿纱嘉拉去了烤肉架那边。她的意思是让我歇会吃点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总让人心里暖暖的。
本来让梅尔菲斯闹的不太高兴,一扭脸气也就消了。我拽了把椅子往他旁边一放,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冰爽的感觉顺着脑门往上顶,迷蒙着眼睛往远处一眺,整座铁辉城在云海之下若隐若现,别提有多舒畅了。
卡门也站了起来,三个女孩凑到了一起开始聊起了不知道什么话题,清脆的、柔软的、富有磁性的三种笑声时不时的传了过来。我原来以为卡门和初邪之间会有嫌隙,毕竟这两个家伙的性格里都有相当强势的一面。不过现在看来,她们就算有什么别扭,也不过是一道好风景和可口的食物就能摆平的程度。
我擡手扔给梅尔菲斯一瓶啤酒,他扔掉了剩下一小半的肉派,加入了痛饮的行列。
「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战士?」我拿酒瓶向卡门的方向晃了一下。
我们这些人所在意的事情往往都和战斗有关。在不久前那场不伦不类的竞速比赛里,卡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我相当感兴趣。
像初邪这种法师是绝对不会穿铠甲的,一来法师的身体素质远不如战士,沉重的盔甲对身体的负荷过大,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铠甲对魔力的发挥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我一直都以轻便的胸甲作为防具,开始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来买好装备,后来则是发现魔力装备会对一些法式产生阻碍。决定这种阻碍的不是装备本身的魔力强度,而是它们的体积。初邪可以穿戴很多附加魔力的饰品却绝对不会穿铠甲就是这个原因。
我的魔力很低,最多也就是在召唤骨质武器的时候消耗一些作为代价。梅尔菲斯却是把魔力当成主战手段的平衡型魔战士,他大地系的法式威力相当强大,所需要的魔力也相当客观,所以他始终没有穿过铠甲。
然而卡门就不一样了,她在竞速的时候很明显使用了以魔力为主导的能力,可是她身上却穿着非常正式的全身甲,这和我一直以来所认知的常识不符。
「我真不知道你当佣兵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梅尔菲斯懒散的发出声音。
「我正经做佣兵的时候等级太低,当然不了解他们那些高手的情况。」
「卡门最出名的身份其实是高级附魔师,黑暗精灵王的那把罗睺就是她写的。像这种家伙,给自己弄一身专门减免魔力干扰的铠甲并不难。」
黑暗精灵王是精灵岛的一岛之主,只是不知道他的称号是来自于岛的名字还是他给命名了精灵岛。虽然是很有名的超级战士,但和他的手下和佣兵公会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算是独立于冒险者公会和佣兵组织之外的另一个势力。
在【神都】中,精灵岛是唯一一个完全禁止战斗的区域,想要享受宁静生活而不受打扰的人可以选择居住到那边去。这并不是系统的设定,而是靠黑暗精灵王和他的手下靠实力维护下来的环境。曾经倒是有不少人去精灵岛胡闹,不过再也没有回来就是了。
精灵王的武器罗睺是一把剑,虽然不知道罗睺的力量有多强,但一个零级战士的武器肯定不会弱就是了。只是没人能想到,这把剑竟然是那边那个女人弄出来的。
附魔的能力每个人都可以去学,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学法式一样。但附魔能力的难度完全不是记忆手印或者法阵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是一套独立的系统。如果没有经过仔细深入的研究,在普通人眼里哪怕最简单的附魔过程也好像高级编程代码一样令人头痛。
我对附魔完全没有任何心得,所以此时此刻卡门在我眼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了起来。
怪不得她那个脾气还能当上S级的佣兵。对一个高级附魔师来言,求着她给自己装备附魔的家伙绝对要排成长队,而所谓的「人缘」对卡门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
【神都】的魔力装备本来就稀有,一件最普通的附有魔力效果的装备也要上万金币,这完全不是抱着娱乐心态进入这个世界的战士能够轻易企及的东西。可想而知,能够制作这种装备的家伙会是多么受欢迎。
「你让她帮我附魔一下!」我忍不住贪心的和梅尔菲斯说。
梅尔菲斯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身上什么东西能附魔?」
他这一问我倒是愣住了。想了想,发现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现在全身的家当就是一件反抗军发的再也普通不过的制式轻甲,只有最最基本的一点防御能力增幅效率。拥有赎魂之凯的我本来也不需要依赖其他装备的防御能力,而神宫本身已经是高级武器,想要附魔就要破坏本身的能力构造,完全不值得这么做。
我懊恼的挠了挠头,如果是换做佣兵时期,能结交上这么一个附魔师伙伴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连做梦都不敢想。可是到了现在,反倒是用不上了。
「如果按你说的,那她应该算是法师了吧?那身铠甲原来是用来吓唬人的……」我下了评语。
「那女人用剑很有一手,反而魔力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
能得到梅尔菲斯肯定的人不多,既然他这么说了,就证明卡门的近身战斗能力不弱。
「和你打的话,你能赢么?」
「那是肯定的。」梅尔菲斯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有自信?」
「九一开吧。」
「要是和我打呢?」
「十零开。」
「滚蛋!」
正和梅尔菲斯斗嘴,阿纱嘉却从那边走了过来。她看上去不是太高兴,抱着膝盖坐到了我旁边。
「怎么了?吃的不开心?」我问。
「她们聊的我听不懂。」阿纱嘉带着一点不乐意的表情说,「法术什么的我都没用过。」
我愣了一会儿,看来卡门和初邪找到了很对胃口的聊天对象,毕竟一个是顶级的法师一个是附魔师,共同的话题肯定不少。
不知道该说些啥,就在我还发愣的时候梅尔菲斯竟然动了。他掏过旁边的一瓶啤酒,隔着我递到了阿纱嘉的面前。
阿纱嘉奇怪的擡起头看过去,梅尔菲斯面无表情的擎着瓶子正看她。阿纱嘉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接过了梅尔菲斯的好意。女孩带着一点野蛮的样子用牙咬开了瓶盖,咕嘟咕嘟的就往嗓子里面灌去。
阿纱嘉从来没喝过酒,所以看她大口灌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不过她竟然坦然的接受了酒的味道,还砸了砸嘴。
「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梅尔菲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怎么?」我扭头看他。
「曾经以为战斗就是生命的全部了,曾经以为战斗能够满足我一切的欲望。」
「你觉得自己错了?」
「或许吧,只是觉得这样子也蛮不错的。」
梅尔菲斯的擡起脸,慵懒的将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似得。
我擡起酒瓶,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啜饮。卡门端着一小盘不知道什么东西走了过来,她坐在了梅尔菲斯腿上,毫不忌惮的俯下身子和梅尔菲斯深深一吻。我扫向还在另一边的初邪,女孩的兴致很高,她眯着眼睛戏谑的笑,对我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夜幕渐渐的降临,视野尽头的夕阳幻化成了橙红色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地平线。
我们点燃了篝火。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远处的另外二十个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我懒散的坐着,但却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距离不近,所以我没办法观察那群人身上的细节,更没法猜测他们的身份和在这里露营的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喧闹声在这个时候已经吵到了我们。
初邪在后面几米外的草地上铺了垫子,拉着阿纱嘉躺在那里说着什么悄悄话;而卡门则把自己烤的东西分享给梅尔菲斯吃,带着某种默契的沉默。
「卡门,听说你是高级附魔师。」我搭话道。
「干嘛?」卡门心情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回答,但态度还可以。
「你最多能写多高级的武器?」
「你想要我帮你做东西?」卡门倒是很不客气的问。
「不,我只是好奇。一级的装备能写出来么?」
「可以啊。」
「那岂不是太厉害了?!」
「很麻烦的,写那么一件必须要品质很好的底器,还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失败率还超高的。我一共就只写过两件一级的装备。」她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下具体的情况。
「两件……罗睺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卡门看了梅尔菲斯一眼,应该猜到了是谁多嘴,「没错。」
「既然你这么了解装备的事情,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问问。」
「说。」
「你觉得零级的装备和一级的相比,能够强多少?」
卡门很少笑,不过这时候倒是翘了一下嘴角:「好问题。但是你了解零级装备的事情么?」
看来梅尔菲斯并没有对她泄露我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他估计替我隐瞒还是单纯的没有说而已。
「我有一件零级的,而且开了封印。」
卡门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沙舟之城的案子,到底是你做的还是葬敌初邪做的?」
她的问题有些突然,让我反应了那么几秒。
「我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被搞上五千万赏金的,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一个人杀掉六十多个佣兵,这简直是开玩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不可能一下子干出这种事情来。所以我们都认为是她做的,因为那时候有人看到她在场。可是……如果按你所说,你解开了一件零级装备的封印,那就着实有可能了。」
「的确是我杀的。」我给与了肯定的回答。「我毕竟也是上千万赏金级别的啊,原来还被你们小瞧了。」
「看来真的低估你了……那时候幸亏没抓到你的踪迹,不然还不知道死的是谁呢,呵呵。」卡门摇了摇头。
「那时候是借助了超越契约的力量,有些耍赖的意思……」我有些惭愧的说。
「零级的装备就是有这种力量,只不过能够将它用出来的人太少了。一级的装备,只要能够掌控住使用的方法,可以完胜未开封印状态的魔兵器。一直到魔兵器的契约能量被发掘出来为止,一级的武器都还能够占些优势,再发展自然就比不上了。」
「可是魔兵器想要开封印很难。」
「所以一级的装备比魔兵器要贵啊。」卡门又笑。
「看来你很有钱。」我也笑了笑,然后转向梅尔菲斯,「鸦羽之刃的秘密找到了么?」
梅尔菲斯用手摸了摸刀柄,「有一些。不过有些事情越查就越蹊跷……」
我等着他继续说,可是他就在这句话戛然而止,这让我非常不爽。不过我也没再追问,因为追问以后会更不爽。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了很久之前下载下来的那封邮件【红函】,这是只有在【神都】这边才能查看的东西。
本来打算重新看一下关于自己能力的数据,可是却发现原本的那个清单已经消失了。【红函】上所有的内容就只剩下了那行倒计时。倒计时已经接近了尾声,距离【末日】只剩下了短短几个小时。
脚下的铁辉城已经点起了密密的灯火,它变成了头顶天空一样的星河。黑夜里的火光,身边的同伴……这个场景很熟悉,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执意要回到这边,或许就是想要最后体会一下这个世界所留给我的一丝记忆吧。
大家没头没脑的聊天,中间的时候大家还轮番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午夜渐渐靠近,所有人都围坐在了火堆边,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除了阿纱嘉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拥有着【红函】,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在看着内视的系统界面。
「你感觉到了么?」卡门突然开口。
「嗯?」我奇怪的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然后发现她正看着初邪。
初邪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感觉什么?」梅尔菲斯问。
「那边有魔力波动。」初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脚尖向山崖另一边的那群人晃了晃。
「我怎么没感觉到……」梅尔菲斯皱了皱眉眉头。他的魔力水准也不算差,所以会有这种怀疑。
「有特意掩饰的痕迹。」卡门补充道,「一般人感觉不出来的。」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边的人无论是要做什么,都不想让我们发现。或许是为了避免我们误会,但也可能本来就是针对我们所做的法阵。
「有意思。」我向那边瞥了一眼,那群人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初邪对卡门笑了一下,卡门会心的站了起来。我没多嘴问话,因为她们要做什么我已经猜了出来。
卡门同样用细微的魔力做了掩饰用的法式,初邪借着她那个法式的掩饰开始绘阵。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的魔力造诣实在是令人咂舌,对方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都被她们感觉到了,而我近在咫尺都几乎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动。这说明初邪的绘阵时魔力的掌控力非常高,几乎没有多余的损耗,而卡门的掩饰法式也配合的恰到好处,强弱程度完全针对上了初邪的法阵。
所以,就算那边的人真的有什么打算,我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威胁。这个世界上能正面和我们这群人抗衡的并不算太多,尤其是我们中还有【神都】最强的法师之一。哪怕对方的人数远超我们,在初邪的杀伤性法阵之下也只是会白白送命。
因为只是要做一点点预防性的准备,所以初邪画的法阵似乎并不强,她很快就完成了绘制,然后又坐回了我身边。
我继续观望着几百米外的那些家伙,他们玩的似乎很开心,吵闹声越来越响,还有几个人在周围人的歌声中跳着随性的舞蹈。或许我们是多虑了,他们那边的魔力波动大概只是为了在狂欢的时候保持警戒吧。
我们重新归于了平静,然后继续啜饮手里的酒精。
「都不说话好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初邪举着酒瓶提议道。
「你有什么花样?」我笑了笑,这家伙想出来的游戏往往都是既有诱惑力而又让人有些为难的主意。
「问个问题,每个人都要回答哦。说出【神都】里的一个地方,必须是脑海中第一反映就出现的!」初邪兴致勃勃的样子。
「塔汀。」卡门非常配合的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黄昏森林。」梅尔菲斯也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白雪菲尔德。」这是阿纱嘉的答案。她没有去过【神都】太多的地方,就算去过也没有停留多久。不过那座小镇倒是我和她诞生了真正的羁绊之处。
「洛德曼废城。」我没有思索,直接给出了这么一个地名。这种游戏如果还弄虚作假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是当这个名字说出口以后,我才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地方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梅尔菲斯猛的扭头看了我一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个地方代表着什么,顿时感觉嗓子一滞。我不该说出这个答案,至少不该在现在说。
无论是初邪还是阿纱嘉都不清楚那个地方的含义,但梅尔菲斯知道,那是我和他以敌人的身份第一次遭遇的地方。
但我能够想起那个地方,自然不是因为梅尔菲斯,当时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地方……我现在才发现,原本以为可以永远埋藏在记忆里的人竟然一直都徘徊在我灵魂的某个地方。
在【神都】里面,我最纠结的回忆,我最遗憾的奢望,我最痛苦的抉择……仍然会像这样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愤懑,这种罪恶感或许是我应得的。
我更为担忧的是,如果初邪知道过去的事情依然在我心头占了这么凝重的份量,她会不会生气……
「初邪,你呢?」我连忙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我是问问题的人,所以就不回答了。接下来,每个人来问一个类似的问题,就从卡门开始吧~ 」原来这才是游戏的开始。
「我的问题是杀过的人。第一印象对吧?」卡门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
「天使之尘。」我说道。这件事情我和初邪说过,梅尔菲斯应该也告诉了卡门,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
「一个没有名字的家伙。那是我在这杀的第一个人,不知道名字,但是就是想起来了。很普通的流氓而已。」初邪淡淡的解释了两句。
「一定要是人类么?」阿纱嘉补问了一句。
「里奥雷特也可以。」看来卡门很清楚阿纱嘉的身份,应该也是梅尔菲斯和她说的。
「煊童。」她最终说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
轮到梅尔菲斯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Fey·米蕾妮阿姆。」
当他最终还是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猛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你现在仍然觉得抱歉!?洛德曼废城……你听我提到这个地方,就认为我仍然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提那个名字,是不是!!」
梅尔菲斯静静的看着我,「你说了那个地方,我自然也会想到她。」
「杀了Fey的人……是你?」初邪在旁边出声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那个时候最爱的女人。」梅尔菲斯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有失,所以又加了一句。
「够了。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我咬着牙说。
「杀她,这是我唯一后悔杀掉的人,所以……」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需要抱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你就这么失控?」初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她的声音有些寒意。
我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坐了下去。梅尔菲斯也没再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的喝酒。
「我见过她。」阿纱嘉淡淡的说。
「是么?记得讲给我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初邪用目光刺了我一眼,然后对阿纱嘉说。
我把目光锁定在遥远的铁辉城的灯火那里,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差劲。而我也渐渐理解到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当【神都】即将毁灭的时候,我再次见到Fey的可能性就完完全全的被断绝了。
我所珍视的人已经都在我的身旁,哪怕是这边的世界迎来终结,我也不会失去他们,我所失去的就只是过往的地方和记忆存留之所而已。
可是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一句「她还没死」。如果她指的是Fey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再见到她。【末日】将这个可能性斩断了,我所谓一牵挂着的一点点东西,就是这件事情吧。
那个女孩对我的影响之大,是我远远没有预料到的。并不是我不满足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对人这种生物而言,得不到的往往才最难以忘却。
一边自责自己的情绪,一边牵住了初邪的手。我想要告诉她,自己最在乎的并不是已经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而是生命中真正拥有的人。
初邪用指甲掐了我一下,然后就任由我牵着了。她没有完全原谅我,但也没有真的多么生气,更多的只是单纯的不高兴。
对这个世界我又要渴求什么呢?我只能希望这个插曲不会对我和初邪的关系造成裂痕。尽管我内心深处明白,或许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避免的。
内视界面的【红函】突然消失。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末日】的这一天已经到来了。
「没了……」卡门突然说。
「嗯。」我点了点头。
「所有的都没了……」卡门着重咬了前两个字。
我开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发现了同样的事情——不仅仅是【红函】的电子图样,甚至连整个系统界面都再也无法召唤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要死的人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多……」初邪沉声评论了一句。
「为什么?」
「没有了系统面板,所有通过系统主体进行置换的功能就都失效了……」
我已经在暗面生活了太久,几乎忘了【神都】中基本的规则。绝大多数在这里生活的玩家,都会通过系统生成的店铺来购买在这边生活的必需品。换句话说,系统在把食物、衣物之类的消耗品交易出来之前,它们都只是数据而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资。
我没有想到,【末日】来临的这一刻,会将这个基本生活规则都打破。
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玩家自己试着种了农产品和水果。有的是为了自娱自乐,有的是为了赚点金币。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能够承担巨额食品兑换的整个系统都消失了之后,靠玩家手工种植的食物根本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我曾经猜测过会有多少人死在暴乱之中,却没有猜到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而活活饿死。【神都】中的那些人工智能打理的店铺中,或许现在仍然摆满了琳琅的货物。但这里并不存在真实的供应链,现在那些有限的物资早晚会被消耗殆尽。
从这一刻起,【神都】已经和暗面、和人类的世界,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这对反抗军来说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因为这边早就在暗面建立了不计其数的作物培养棚。可是对已经完全困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为了一口食物而杀掉身边的人这种事情,很快就不会是特例了。
就在我沉浸在对未来的黑暗遐想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由于距离不近,所以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战斗状态。可是还没等我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多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然后我分辨出了那些尖叫包含的东西。那不是由于恐惧或者惊吓而产生的反应,那些尖叫是兴奋的叫声,就好像找到了腐尸的秃鹫和土狼在庆祝触手可得的盛宴。
紧接着就是无数能量弹被射向了空中,能量的散射和震动甚至波及到了我们这边。那些不同属性的能量弹带着各种颜色的光芒在空中高高的炸裂,仿佛绽放的礼花。
是那群一直和我们遥遥相对的家伙们干的。之前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出格举动,这个时候的兴奋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不太对劲。」初邪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看着那边的人群。
我也一直在关注着那些突然疯狂起来的家伙。在那边篝火飘摇的火光中,我看到那些人似乎在往自己脸上涂抹佩戴什么东西。
「哼……」身后的梅尔菲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我没有回头看他,因为远处的那二十多个人已经开始大叫着提升起了自己的能量。
本能的,我和身边的同伴也全都提升了能量。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和我预想中发生的事情一样,在几秒钟之后,那群家伙就怪叫着向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喂!!」我大吼一声,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
其他人自然是不需要我来多嘴进行指挥,初邪和卡门往后退了两步,阿纱嘉站在了我身边,而梅尔菲斯是唯一一个没有动的。
那群像疯子一样暴躁的家伙以极快的速度直扑我们所在的地方,以他们能量加速的等级来看,应该全都是高等级的战士。
高级战士在高能量加速之下想要穿过几百米的距离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而已。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有保留能量的意思,高强度加速所溢出的能量引起了地面的震动和嗡鸣。在他们接近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了面具,另外一些则在脸上画了什么图案。
那些面具做工拙劣,不自然的红色和青色混在一起,有的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猪,有的是狞笑的魔鬼,更多的则是面目扭曲肌肉痉挛的橡胶人脸。这些面具在能量光芒的照映下反射着让人作呕的情绪。
卡门拔出了腰间的武器,那把剑的样式奇特,剑刃和剑柄比例几乎是1:1,剑刃本身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她举起剑,将剑尖指向天空,然后开始念咒。
「要打么?!」我大声问。对方的人毕竟太多,打起来可能会有料想不到的事情。按我们的能力,如果要跑的话估计对方是拦不住。
「打。」梅尔菲斯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拔出了鸦羽之刃。
「好。」我应了一声,然后向前飞了出去。
「你做什么啊!?」初邪在身后大叫。
「给我们抢一点时间。」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伙距离我已经只有几米了,他们高高跃起,口中发出尖锐的怪叫,将手里的武器负载了大量的能量向我劈了下来。
这两个家伙的身体在飞纵的过程中像融化的泡沫一样凌空分解成了数块,混杂着血液的尸块带着原有的惯性在空中继续向前飞着,然后在落地的时候在地面化作了一大片红色的铺毯。
一张被染红半边的猪头面具落到了我脚下,我带着一丝厌恶的情绪用脚尖将它拨到了一边。
后面紧跟着的其他人全部在空中急停,原本势不可挡的冲锋被我的两道零斩化解了。本来他们凭着人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能量攻防配比,只是一味的把能量消耗放在了攻击和加速上面。这是很明智的做法,因为人数的优势足以让他们保持轮番进攻的强度来取代防御。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那种嚣张的高强度加速才让我过了过秒杀高级战士的瘾。
对方的防御能量极低,而当两道零斩被我释放到了他们行进路线上的时候,就可以非常顺利的把他们撕成碎块。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剩下的人已经被吓住,完全不敢继续行动了。
「想死的话就来试试。」我对聚集过来的人挑衅着,试图激怒对方。因为零斩必须在对方的高速运动之下才能够产生可观的杀伤力,如果他们继续冲过来的话我就可以迅速使对方减员。
可是对方的警惕性很高,他们没有那么做,即使我现在处于一个看上去很容易与团队分割的位置。
「都不许用能量加速!」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叫道。因为能见度太低,我没有认出说话人到底是谁。不过他能够通过同伴一瞬间的死亡迹象来做出正确的判断,就一定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
「说话的站出来!和我玩玩。」我大声对他们说。通常我不会说这么托大而嚣张的话,不过现在我想要迅速确定那个家伙存在的地方,以免一会儿真的打起来的话被隐藏的这个高手阴到。
「散开,做护罩。」那个声音再次说话,完全没有中我的挑衅。
对方对团队战有相当的心得,我不能再继续做诱饵了。趁着他们还不敢立刻攻击,我做了一个小幅度的能量跳跃返回了自己的同伴身边。
「你干了什么?」梅尔菲斯问。他对我的新能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在我意料之中。
「以后再告诉你,先解决眼皮底下的麻烦。」我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过形势所迫也是主要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卡门突然大声叫了一个名字。
「恶魔索安!」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卡门一眼,初邪也是,只有梅尔菲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没有扭头,不过他脸颊的一丝抽动说明他现在和我们一样惊讶。
只有阿纱嘉没有动,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那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我很庆幸对方并没有趁着我们惊讶的这个契机发动攻击,不然我们这回大概真的会吃不消。
听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恶魔索安放弃了隐藏身型,从后面走了出来。
「卡门?呵呵,想不到这么巧。」
那是个用宽大的黑色斗篷罩住整个身形的家伙,他擡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稍微有些长的乱发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颊,但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却亮的让人心悸。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恶魔索安的真容,但却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他的名字了。
最早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公开的通缉榜上,恶魔索安的赏金是一千万。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还是一个养养花建建房子普通的玩家。这个名字下的赏金不断上升,然后在两千万左右的时候消失掉了。
赏金的数额听上去并不多,我之前的赏金甚至是他的两倍以上。但事实上,恶魔索安被通缉的时代是很多年前了,那是【神都】历史上第一个赏金过千万的纪录。
当他从通缉榜消失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被人杀掉了。很多人都这么以为,所以这个人的名字在大众的记忆中很快褪色了。
再次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佣兵。这一回他并不是因为出现在通缉榜上而出名的,在大家注意通缉榜之前,这件事情就已经传遍了佣兵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结晶大陆出现,杀了很多人。被再次通缉以后,和他交手的战士全部死亡,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连周围的普通目击者他也会杀个精光。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并不会这么出名。问题是,他杀掉的普通玩家在外面的世界也开始死亡。
恶魔索安杀掉了他们的游戏角色,然后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角色使用者也杀掉了。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执法者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但很清楚的是,他们并没有抓住凶手。事实上,【神都】和外面时间的事情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被联系在一起的。
情报收集集团经过研究发现,类似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生在那段时间。从一开始,恶魔索安在【神都】杀掉的所有人,在外面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只是因为死者的密度没有这么大而没有被注意到而已。事情被爆出之后,外面的舆论压力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定位到那些受害者的,大家甚至不能确定对外面世界受害者下手的是不是他自己。可是那些他在【神都】中杀掉的人都死了,无一例外,这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这已经不是一纸通缉令能够化解的了。来自外面世界的治安部门委托了佣兵界最强大的一批力量,让他们帮忙解决外面所无法解决的问题。
恶魔索安和他的同伴们是在海蓝大陆被截获的,当时出战的战士包括保罗、一名老牌的' 战魂' 和几个在TWP里面有着不错席位的高级佣兵。
战斗的过程是一个秘密,而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们所知道的信息表明,佣兵方面损失了至少两个在佣兵界有名的高级战士,而恶魔索安则毫发无伤的离开了战场。
很多人恶意猜测是保罗又一次任性的开了赌注,并且在赌输之后将恶魔索安放行了。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保罗自己也以了否认。如果他真的做了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希望让全世界知道自己优秀的赌品。
从那一战之后,恶魔索安的事件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平息了。外面世界的力量表示了极端的不满,但他们的态度最终还是没有真正影响到这里。
TWP公会向整个世界做了令人寻味的宣告,并且是唯一一次表态:外面的事情,去外面解决;这里的事情,在这里解决。
这个宣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代表了整个【神都】高级战士们的态度。而且这句话并不仅仅是针对外面世界力量的宣言,同样也是对【神都】中某种即将燃起的火苗的扑熄。
比较合理的推测是,保罗他们与恶魔索安做了什么约定。因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过,外面世界也没有再发生类似的谋杀事件。三大公会都没有通缉他的意思,情报网和酒馆中偶尔会有一些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但总得来说这个人再一次成功的从公众视线中退出了。
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家伙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并且是作为我们的对手。
我看到卡门的表情非常凝重,那张冰冷的面容之下似乎隐含着非常丰富的感情。
「原来以为你已经懂的收敛了,现在看上去还是喜欢四处惹麻烦。」她死死盯着恶魔索安说道。
恶魔索安平静的看着她,微微张开双手,「卡门,你知道么?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我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说他也……
「【末日】。」卡门轻轻吐出了这个词。
「不激动么?」恶魔索安的声音在夜空中嗡嗡作响,我从那平静如冰海的声音中嗅出了一丝蕴藏在深处的疯狂。
卡门的冷静发生了动摇,她露出了不可接受的表情。
「我懂了……这一天的到来……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没错,一切都公平了。恐惧、责任、懦弱、勇气……全部都公平了。他们还没意识到,但我会让他们明白。」恶魔索安将手向左边猛地一挥,在那个方向,是笼罩在灯火中的铁辉城。
「你想做什么?」
「你很清楚。」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了,因为我没有违背约定。」
「你杀再多无辜的人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无辜的人?」恶魔索安一直低沉的语气突然暴起,那双红眼放出了让人心头发紧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清白无辜的。他们只会在那里看着,哪怕心中的正义被践踏,也只会看着……这就是肮脏的人类。」
「在我听来你只不过是个反社会的家伙而已。」我忍不住开了口。这句话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其实并不是理智的行为。可是我从心底不希望让阿纱嘉听到这种话,或许我自己也对身为人类没有什么自信吧。
恶魔索安的红眼挪到了我身上,但很快又移回了卡门身上,我的挑衅和轻蔑对他而言似乎完全没有价值。
「卡门,你应该明白这一切的意义。既然世界给了我们这种机会,你不想做些什么么?」
我不知道恶魔索安在劝说卡门做什么,但卡门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太好。
「既然世界已经给了我们公平,再去杀人更没有意义。」
「人不到鲜血淋漓的时候,就不会睁开眼睛。」
「你已经疯了。」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我就从来没有正常过,但你应该是和我站在一边才对。」
「人也是有区别的。」
「不,他们都一样。」
「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恶魔索安没有再反驳她,他再次恢复了平静,并擡手指了指我们,「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卡门犹豫了那么半秒,然后点了点头。
「看来第一夜的祭品要换一换了。我们走!」
恶魔索安大声下令,然后那些像疯子一样冲过来的战士们跟着他向山崖之下纵跃而去。
数十道能量的光芒消失在山崖下的黑暗中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沁满了汗水。
如果是恶魔索安的话,我完全没有取胜的信心。被名头唬到这种事情我原来以为不会出现在我身上,但事实却并不那么容易接受。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动自己同伴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在战意渐息的这个时候似乎变得强烈了。这些人没有想要为同伴复仇之类的概念,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们跟着恶魔索安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一起杀人而已。
「你和恶魔索安什么关系?」一直沉默的梅尔菲斯问卡门。
卡门看着恶魔索安消失的方向,目光黯淡而沉重。
初邪也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作为战魂,通缉过他也不是不合理。但看上去你们更像是曾经的同伴。」
卡门轻轻叹气,「看来在这个漂亮地方期待【末日】的并不只有我们。不过我应该知道,他一直都在渴望这样的时刻。」
「原来恶魔索安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杀人狂。可是现在看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也非常好奇的发问。刚才发生的冲突来得快去的也快,让人完全抓不住联系。
卡门转身向椅子走去,粗暴的将它正向了自己,然后随手拿过一瓶酒灌进了喉咙里。
「外面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你们觉得哪一个更真实?」她问。
这个问题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这一次我的答案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是只活在这里的人,所以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一切。不过到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吧?」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我正面给出了答案。
「我们都是活在这里的人。我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活在这儿,可他们却不是。」
卡门冷冷的说着,她擡起手臂指向铁辉城,金属的护臂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这些人以性命做赌注,换来了取得强大力量的机会……我认为这很公平。」我说。
想不到卡门回应我的是一声冷笑:「公平?如果被一个普通人杀掉,你也会这么想?」
我本来立刻就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又觉得似乎有些挤兑卡门的嫌疑。我并不是在嘴硬,而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在我当佣兵的早期,我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什么人。不要说朋友了,就算是同伴也都是暂时性的。我躲避着所有和普通人接触的机会,也从来没有将自己薄弱的后背亮出在他们面前。
所有的胜利都是以对方的死亡告终,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我和恶魔索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从来没有给对手留下复仇的机会。
我的沉默被卡门看做了默认,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和恶魔索安曾经算是半个同伴,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那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正直的家伙。」
「正直往往代表着某种程度的愚蠢。」梅尔菲斯突然发话。
「没错……」卡门回头看向他,眼睛里面动摇着隐隐的怒火,「蠢到被垃圾一样的家伙杀死在床上。」
「普通人做的?」我忍不住问。
「是的。我亲手杀了凶手,在这里;而恶魔索安在外面杀了他,在外面。」
卡门说的轻描淡写,但我感到了她深深的怒意。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但看上去卡门从来都没有从那件事里面释怀过。
「所以恶魔索安才开始杀外面的人……」
「没错,他想让所有那些并没有真正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感到恐惧,让他们明白,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在动手杀人或者引起冲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考虑自己将会要承担的风险。譬如,来自对方朋友和同伴的寻仇、来自佣兵公会的通缉、甚至是单纯的名声败坏,都会让我们在做事前三思后行,并尽量避免会引发严重后果的冲突。
可普通人并不是这样。他们在这里的生命并不是真实的,即使死掉,他们也只要再建立一个角色便好。一个没有战斗等级的家伙,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杀掉高级的战士,即使会迎来报复,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损失。
设身处地而言,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在作为这种人的时候,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一个战士。
可是一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信了这种鬼话?」梅尔菲斯带着一丝不屑说。
「我……」卡门咬紧了牙,「我一直反对他去杀无辜的那些人…」
「当然,因为你还没疯。只不过,你也认为通过那种方式把这两边的世界连接在一起是好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保罗他们当初把恶魔索安放走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也希望恶魔索安的存在可以震慑那些普通人。」梅尔菲斯继续说。
「我不知道……但杀了人自己却不用死掉,你能接受这种事情!?」卡门提高了声音,大声质问梅尔菲斯。
「如果不想承担这个后果,一开始就不要拥零级神经拟真就是了!当我们做那个选择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自己承担了什么样的风险么?」梅尔菲斯继续冷笑,「所以,那副苦大仇深的不满样子,只是在抱怨自己的力量对这个世界而言不够真实罢了。」
卡门哑口无言的看着梅尔菲斯,梅尔菲斯毫不畏缩的直视着面前的女人,黑夜在沉默中涌动了很久。
「刚才实在是说了太多的废话。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力量都已经成为了真实无虚的东西。」梅尔菲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呢喃着。
卡门以一声叹息结束了紧张的气氛。
「你把人类看的太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无奈的笑了笑,全身似乎都松垮了下来。
梅尔菲斯说这种话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妥协了。如果不是这样,两个人大概会吵起来。尖锐的价值观矛盾往往会毁掉一段关系,看来他还是在乎卡门的。
或许我们永远无法得到心目中所认定的公义,但那也并不妨碍我们活下去,人类就是如此。
在预料之中,铁辉城的某个位置最先爆发出了冲天的火焰。远远的、沉闷的爆炸声在几秒钟后传了过来。这最初的一夜,终究是避免不了鲜血。
我们在山上度过了难眠的一夜。午夜中不时作响的爆炸声是一方面,沉闷的心情是另一方面。
太阳几乎快要升起的时候我们才勉强睡着。这段睡眠持续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当我打开帐篷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那里了。
整个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那是铁辉城燃起的大火所散发出来的浓浓黑烟造成的。大火还在继续,而且不止一处。
不过爆炸声早已平息,远远看去那座井井有条的巨大都市却留下了无数斑驳的疮痍,就好像一块被泼上了废弃颜料的画作。
面对着远处的惨象,大家的脸上都看不到什么表情。卡门已经不会把那些普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梅尔菲斯从来不会把那些事情拿来困扰自己,而阿纱嘉是根本不在乎。
只有初邪不一样,她紧锁眉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积满了忧愁。
「怎么了?」我走过去,将手放在她后颈上轻轻揉捏着。初邪细密的头发抚在我的手背上,这种感觉让我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
初邪摇摇头,她望着远方滚滚的浓烟:「大概,后面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难好多。」
「为什么这么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一定没问题的。」我轻声道。
这样说并不是在盲目的安慰她。初邪已经为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很多心血,只有我明白她做了多少努力。关于当混乱到来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她早就考虑过不知道多少回,连在半夜都会醒来,把我摇醒问我她选择的处理方式是否妥当。
带领数以千万级的难民,破除所有的障碍,横穿陌生而危机四伏的世界,以新人类的身份改变整个人类的社会……初邪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可是这种事情到底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呢?我自问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承担起这种责任的。
「我早就告诉自己,情况一定会很惨,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我本以为这种情况怎么也会要等到几天之后才会出现……可是现在……」
「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阻止恶魔索安,这样铁辉城大概不会引起那么大骚乱。」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卡门在不远处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对上那种角色我自然不会那么自信,可是卡门的话仍然让我很不舒服。
「我倒也没那么狂妄,但如果要拼命的话也不会害怕就是了。」我带着一点针锋相对的情绪说。
「当时如果动手的话这里大概我们中没人能活着离开,你也一样。」卡门评价道。
梅尔菲斯走了过来拍了我一下,然后走到了旁边去收拾东西,没有说话。我微微一愣,收回了继续争吵的念头,没有继续和卡门斗嘴。冷静下来以后稍微品味了一下,卡门大概也并不是在故意挤兑我——她似乎真的是那样想的。
倒不是说恶魔索安一个人就可以杀掉我们五个,问题是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太多了。而且能和恶魔索安在一起行动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我们整理好东西就向踏上了归途。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的集中,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出现。
当我们进城的时候,城区外围的大街小巷全都空无一人,这里的房屋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只是街道上被扔了一些杂物和垃圾。我忍不住探头从路边屋子的窗户向里面望去,看了很多家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们为了不引起骚动,在进城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能量飞行,所以我们在步行了十几分钟以后才遇到了第一波人群。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那是一个街区性的小公园,大概有将近一百多人聚集在那里。公园不大,所以看上去显得有些拥挤。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多请两天假好了,我正好还想去凯利湖那边转转呢。」
「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好请假……这回真的是饭碗不保。出去了还得忙活让他们理赔。」
这似乎是居住在这边社区的人们,他们平静而交谈着,交谈的内容都是关于昨天晚上的骚乱和系统界面消失带来的麻烦。最外面一对年轻人的谈话甚至让我有点恍惚,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原来以为在系统界面消失的时候,所有在这个世界的人都会陷入恐慌,至少在恶魔索安这种破坏者引发骚乱之后会是如此。可现在看来,这些普通人并没有真正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会多死多少人。我毫不怀疑会有愚蠢的家伙在发现无法登出的时候选择自杀来退出这个世界,这种人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去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大家听好!现在全都回家避难!储备好食物和水!半个月之内会有疏散行动!」
身边的女孩突然大声对人群喊了出来。我惊讶的看着初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人们也都转向了她,就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不过在注意到我们的打扮以后,他们的眼神就变了。虽然只有卡门一个人穿了很正式的铠甲,但我想他们很容易就能认出我们战士的身份。毕竟战士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要远远高于这些普通人。
几秒钟之后,人们向我们靠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抛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看初邪似乎还有多嘴的意思,便立刻拉着她用能量浮向了空中,没有再给她进一步的解释的机会。
「在这里死的话,外面也会死!!记住!」初邪在被我拉走的时候最后向人群扔了最后一局,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有意义么?你以为会有几个人相信你?就算你的话救了他们,你能救所有人么?」我紧紧拉着她的手,尽量用相对温和的语气质问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为了那么几个人跳出来,她该不会蠢到要走遍整个铁辉城去发布这个情报吧……我忍不住想道。
「我当然知道没有意义!」初邪咬着牙说,她的脸色很不好,「可他们为什么这么蠢,屠刀悬在自己头上还能够这么悠闲!」
初邪的话纯属在胡言乱语,因为任谁都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末日】所代表的东西。所以,她只是在用无法理喻的方式发泄。
「这些情况早就该在你的意料之内才对,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初邪猛地甩开我的手,召唤出了葬敌法球,完全不顾忌是不是会引起骚动,向着思灭者城堡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我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连忙提升能量追了过去。
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初邪这么失态,试图安慰她的话语也根本没有作用。我只能说,男人的安慰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笨拙,可能绝大多数时候女人肯买单的原因只不过是她觉得我们看起来蠢得可笑吧。
初邪飞的很快,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忘却缠绕在心里的某种情绪。我紧紧跟着她,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她所承担的东西以及她的梦想,并不是我随便说说就能够体会的。
城堡就在前面,思灭者早已经严阵以待。在既定的计划中,最初的任务并不是收纳难民并进行暗面的转移,情报的收集和战斗力的转化才是重中之重。
反抗军的成员是这次计划中的中流砥柱,他们本来就是习惯于在暗面出生入死的雇佣军,【末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可是思灭者公会的成员就不是这样了,这里面使用了零级神经拟真的人连一半都不到,那些公会的底层成员和普通人的心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整个进军暗面的计划就必须向后推迟。思灭者本身稳定下来之前,反抗军是没办法接纳难民的。【神都】这边的人手、物资乃至最重要的行政工作,这些都依赖于思灭者的力量。
初邪回到城里之后,一个反抗军内部的高级成员就立刻找上了她。
「霍尔金教授在中央会议室,他一直在等你。」
「情报已经收拢了?」
「听说基本上……」
没等那个成员说完话,初邪就丢下他向会议室走去。
「我们在自己房间等你。」梅尔菲斯向我打了个招呼,他很清楚那种地方不是他和卡门有资格进的。
我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跟着初邪去了会议室。阿纱嘉也随我一起,毕竟现在的情势紧张,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野范围。
在通往中央会议室的通道有很多守卫,而且看上去都有着不错的实力。这个地方被层层把守,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因为现在呆在这里的人无比重要,也同样无比脆弱。
「教授,我回来了。」
初邪推开门,我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巨大会议室。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被很多涂抹上了复杂标记的地图,墙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几个思灭者公会的高级战士闲坐在那堆文件中间,在我们进入的时候递来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边围坐了十多个人,他们就是思灭者公会的实际运营者和反抗军最重要的智囊团。
坐在桌子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性,虽然身体看上去还算是相当健壮,但绝大部分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脸颊上的岁月刻痕显示着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的沧桑,一副无框的眼镜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沉静和富有魅力。
桌子边坐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这个年龄段,年龄最少也有四十岁以上。这是男人的黄金年龄,身体还未真正衰弱,而心境、经验和情绪都达到了完美成熟的阶段。真正将这次改变整个人类世界的行动付诸现实的,正是坐在这里的精英们。
经济学、人力管理、供给链、心理学、社会学……这些人掌握的知识将帮助反抗军在【神都】建立新的制度和新的社会,然后将人类重新凝聚在一起,穿越暗面和光面。
而霍尔金则是所罗门所指定的智囊团最高领导者。他的数个博士头衔在他真正的能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他是外面世界最优秀的制度设计师。
他的名字在人类的世界家喻户晓。那还是数年前,东欧和北欧的数个国家面临内战的威胁和革命的时候,是他为这些国家量身打造了最合适的制度变革方案。虽然成功的比例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已经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了。由于他所设计的社会制度变革方案,有上千万人避免了战火和血腥的蹂躏。
他也是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因为在他得奖之后,挪威内战爆发,诺贝尔和平中心也在战争中被毁灭了。令人唏嘘的是,那也是他最后一次为一个国家设计过渡制度,也是最后一次失败。
「你回来了。」霍尔金走过来,和初邪握了握手。他的表情是那么平静,这是时光的流逝和满腹的学识所带来的优势。在面对巨大变革之时,他身为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看上去是那么强大。只不过,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充满活力的光芒,那是一个战士面对强大对手之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我知道,教授也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以自己的知识,以自己拥有的力量创造人类从未有过的历史,这对他这种人而言是无法想象的恩赐。
「情报员们都回来了么?」初邪问。
「想要的情报基本上都获取到了,和我们最坏的预期一样。」
在【末日】到来之前,反抗军派出了很多情报员从各个角度去验证整个世界所发生的变化。只有清楚这个世界所被改变的所有细节,反抗军才能够以最好的姿态去解决迎面而来的困难。
最坏的预期,也就是说,整个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系统支持的通讯能力、物资的兑换能力、医疗所的快速回复能力,这些大概都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那就是说……要启用第一章程了。」初邪轻轻说。
教授静静的看着她,「你来决定。」
整个思灭者和反抗军其实都是所罗门的东西,当他不在的时候,初邪自然就成为了唯一的决定者。
所谓的第一章程,就是指大迁徙开始之后,对全部参与迁徙的人类所适用的规则。换而言之,这就是所有人都必须遵从的法律。
迁徙的过程中,物资的短缺、里奥雷特的威胁、未知的里林,这些都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矛盾。以霍尔金为首的智囊团耗费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以统计学、大数据为基础,结合【神都】和暗面的真实情况指定了四部不同的法律制度。
第一程,就是针对【末日】之后最严酷的状况所准备的法律。这是在物资极度紧张,矛盾的隐患最大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的一部,同样也是最严酷的。
不过,这四部法律都拥有着非常成熟的可协调性。以当代的宪制为基础,它们首先保证了所有人的权利,然后赋予了所有这个临时社会的成员表达自己意愿的方法,还有最重要的:保证执法者、立法者和监督者相独立相制衡的完美体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部法律有真正的实行意义。
「果然没有退路……」初邪紧锁着眉头。
所有的法条我都大体看过。第二章程和第一章程基本相同,仅仅在刑罚上删减了死刑的选项。现代社会早已经废除死刑,这是文明程度的一种体现。第二章程的极刑是流放,将犯了重罪的人类成员驱出群体之外。
对我们这种早就杀过很多人的战士来说,法律中是否有死刑看上去区别不大。但事实是,当法律中规定了死刑这种东西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以道义和合理的方式,让人类有了相互剥夺生命的权力。
的确,我们这些战士杀过人,但那也同样意味着我们要背负上杀掉的性命。可如果法律规定如此,那就代表杀人者不需要背负任何东西。
所以初邪才会踟蹰,这个选择将决定在人类中即将诞生的这个新种族是什么样子。
「这四部法律是我们的专业性意见。并不代表你必须这样选择。」霍尔金用和蔼的语气说道,「终究,要背负这个重担的不是我们。」
「教授,我曾经说过,你们所研究的东西我完全不懂。既然你们才是专家,我选择相信你们。我们启用第一章程。」
霍尔金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扭头看向了房间里的助手们,「你们都听到了,开始印刷吧。」
初邪做出了【末日】之后人类第一个重要的决定。当难民收容工作开始以后,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诠释了这场迁徙之中必须遵从的法律的手册。保护弱者,保证所有人的权利,让新人类以尊严和体面的方式登上历史的一页……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做到。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猛地踢开,厚重的木质门板像破碎的纸屑一样砸在了地板上。
难道什么人穿过了防线直接突入到了这种地方么!?所有人都惊讶的向门口看去。
燃墟·堕凛多恩提着他那把沉重的金属大剑走了进来,他除了一件皮大衣之外上身没有穿任何衣服,健美的胸肌和腹肌在衣褶下若隐若现。大剑的剑锋和黑色风衣的长摆一起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刮划噪音。
像锐利的嘲笑声,像失去理智的疯人才会发出的尖叫。
燃墟的脸上洋溢着深渊一样的表情,他扫视了整个房间。
在初邪发声质问之前,燃墟大笑着爆出了身上所有的能量。
巨大的冲击力像海啸一样扑了过来,我抱住初邪和阿纱嘉召唤了骨牢。
重锤一样的冲击力粉碎了骨牢,但好在并没有粉碎我们一起凝聚的护罩。我们三个人被燃墟的能量冲的撞破了墙壁,如同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勉强在空中挺住位置,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思灭者城堡最中央的建筑被冲天而起的庞大能量柱吞噬了。漫天飞舞的岩块和砖石像暴雨一样落了下来,那座巨大的宫殿在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能量柱渐渐消散,崩塌成一片狼藉的废墟中间,燃墟拄着他的大剑,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了。他的脚边是燃烧的纸张和破碎的尸体,思灭者所有最高级的战士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们聚集到了他的身边,簇拥着他,像簇拥着唯一的王。
初邪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音充满了心碎、绝望和愤怒。她捂住了胸口,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不是我抓着她的手,她大概会摔下去。
女孩的心血和准备,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燃墟擡起头,看着咬着牙不住颤抖的女孩,用轰鸣在坍塌中的声音开口。
「初邪,从今天开始,一切由我说了算。」
四十八章、永不复还
被燃墟的能量烧的通红的石块从天上零落了下来,淅淅淋淋的砸在附近的屋顶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撑起护罩挡在头顶,防止这些东西砸到我们。
初邪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冲到了废墟旁边,用脚去踩那些被火焰点燃的纸张。
她小小的身躯用一种令人心碎的晃动在挣扎着,女孩无助的把那些烧焦了一半甚至更多的文件一张接一张的拢在一起,然后又跑到崩塌的碎石前面试图用手去挖掘什么。
我阻止了她,用力把她抓在臂弯里,以免她真的弄伤自己的手。女孩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挣扎着,用牙去咬我的胳膊。很痛,但是我希望她更用力一些,至少这样或许可以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身后传来了燃墟沉闷而邪恶的笑声,就好像他在看着令人开怀的喜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本以为自己会为之愤怒,但很奇怪的是,我却感到那笑容有些熟悉。
初邪也听到了那笑声,她挣开我的手,冲到燃墟的身前,向他的脸用力扇去。
燃墟完全没有放纵她的意思。当女孩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燃墟抓住初邪的手,然后用腿轻描淡写的一绊。女孩被他按倒在地上,却仍然止不住的对着他的脸咆哮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燃墟的喉管震颤道:「你已经为所欲为太久了,现在该醒了。」
初邪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燃墟!你想要打,我就让反抗军陪你好好打上一场!!」
她的哥哥开始大笑:「光血现在都在我手里,你要是想捣乱,我就把它们全部毁掉。那样的话,可就没几个平民能活着到达外面的世界了。"初邪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停止了咆哮和挣扎。
我也有些发愣,因为燃墟的话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是想要完全破坏初邪的计划。
「你到底想要什么?」初邪用力推开燃墟,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面前的男人。
燃墟发出了一声哼笑,他扭过头,看向铁辉城。他没有回答初邪的问题,而是对身边的思灭者们下了一个命令。
「向外面宣布,我们正式开始收纳难民!」
「不行!!」初邪大叫道,「我们都还没准备好!!」
并不是反抗军没有准备好,而是之前女孩做的所有准备都被燃墟付之一炬。
「初邪,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再怎么叫都是白费劲。不过你现在还能做一点事情,比如滚回暗面,找奥索维哭诉一下。」
自己的梦想被侮辱成了小孩子的游戏,在燃墟的笑声中,初邪气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我按住她的肩膀,连拉带拽的把她带出了这片破败的建筑之外。
梅尔菲斯和卡门早就被爆炸声吸引了过来,还有很多驻扎在思灭者城堡里的公会成员也是如此。此时此刻,不少高级公会成员已经浮在空中,将这些对情况一无所知的围观者安抚在了远处。很显然,燃墟这一次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到来之际应该怎么做。
我远远地对梅尔菲斯那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跟着初邪向「湖」的方向飞去。
已经无暇向梅尔菲斯解释什么了,让我担心的是初邪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模样,对于这个状态的她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如果她真的要带着反抗军和思灭者开战的话我就一定要阻止。
这个时候的战斗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问题进一步失控。而到了最后初邪则一定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初邪头也不回的冲到了湖边,然后跳了进去。我看了跟在身边的阿纱嘉一眼,她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做了同样的事情。
沉闷的水压迅速挤了过来,然后在几秒之内又退散开去。我挣出了水面,然后看到初邪正愣愣的站在湖水里看着岸上。
「湖水」暗面的这一侧是一片荒野,灰色中掺杂着黑色的坚实地面除了荒凉这个词之外很难让人产生其他的印象。可是就在这样的一个荒凉不毛背景之下,湖边摆着两把普普通通的木质座椅以及一张小桌。
就是那种在简陋酒馆中随处可见的暗褐色圆桌,还有坐上去以后会发出咯吱声的老旧椅子。它们摆放在灰沉沉的暗面天空之下,就好像一件荒诞的艺术摆设。
奥索维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双手轻轻交叉,正正的放在桌面上。他目光无神的盯着桌子上的两只玻璃杯,而我们的出现似乎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人在看到这种诡异场景之时往往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初邪站在水中,任凭水珠从发梢像流珠一般倾泻回了湖水之中,好像刚才的冲动全都消散了一样。女孩在看到奥索维的一瞬间就静了下来,那种病态一般的宁静让我感到害怕。
她走上了岸,奥索维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这个座位是给我准备的吧。」初邪淡淡的问了一句。
奥索维默默的擡起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然后拿起了桌子上靠近他的那个装满了清水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初邪优雅的收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声不响的坐了下去。我感到一阵紧张,奥索维在这个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样子,神秘的让人恐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要那么做的?」初邪太聪明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废话,当奥索维坐在这个地方等她的时候她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奥索维知道燃墟要做什么,所以才早早的在这个地方以这种荒诞的方式等待着初邪冲回来找自己。
「一直都知道。」奥索维沉声说,他擡起眼皮,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初邪。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因为让你知道的话麻烦会更大。」「我有时间有准备的话绝对能阻止他,除非你也想让他这么做。」「你阻止不了。」当听到奥索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初邪脸颊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你……」就在她提高声音想要爆发的时候,奥索维却插嘴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只有两个办法,击败他或者说服他。一者,你没有击败他的能力;二者,你也根本说服不了他。」初邪被噎的说不出话,她强迫自己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有转机。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哪怕给燃墟退上十步,让他掌权也罢,至少不需要让霍尔金教授他们死掉。他们的价值你不是不清楚的。」
「他们是一定要死的,因为燃墟的计划中不允许他们的存在。」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奥索维!!」初邪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了。
初邪一直一来都把奥索维视为理想上的杰出伙伴以及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当奥索维从一开始说出他都知道的时候,女孩感到了深深的背叛。那种被信任的人讲一切都瞒在背后的感觉不是轻易就能够接受的,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根本无法把自己的怒意压制这么长时间。
可是我早就知道,或许奥索维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单纯的利用初邪。他身为一个里林,真的会对人类产生类似于友情的东西么?
然而这个时候我更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初邪了,奥索维曾经亲口对我说,初邪现在的理想全都是他暗示之下的产物……我不敢再让她受打击。
「你输了,初邪,你知道为什么么?」奥索维没有正面回答初邪的问题,而初邪也回答不出他这个反问,只能喘着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奥索维。
「因为你的底牌亮在了桌面上。」奥索维继续说道,「你要做什么,想要怎么做,被燃墟看的清清楚楚。掌控住了光血,你就无计可施,这就是你输掉的原因。而你赢不了燃墟的原因也很简单,你对他的底牌一无所知。他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这可是牌桌上最最基本的规则。」
「那么你知道么?」初邪敏锐的追问道。
「我知道他现在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会怎么做,但这些都和他的底牌无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会把【神都】的难民们全部带回外面的世界,可绝不是用你的方法。他要的是以最强硬的独裁手段,捏紧无上的权力,把这一目标实现。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而我要保证这一切最终会实现。你从来没有隐藏自己的底牌,所以能做到的一定是他,而霍尔金也就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燃墟以血腥和暴力支配这些即将诞生的新人类之时,霍尔金这种智慧的存一定会掀起人们心底对自由和权利的渴望,到了某个时刻,新人类们就要自我毁灭了。」
「这对你来说,完全都无所谓是不是?如果程序并非正义,那么得到的结果是正义的又有什么意义?!」初邪到现在还试图和奥索维争辩些什么,但作为旁观者的我来说,整个计划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扭转的机会了。
「不要试图反抗了,初邪,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了。」
初邪的嘴角在抽搐,她垂首不语。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擡起头,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奥索维看着她的动作,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丝让我浑身发寒的微笑。
初邪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瞬间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水杯。
「不不,」奥索维摆了摆手,「水里没毒的,哈哈。」
「那你笑什么?」初邪放下水杯,仍然很不放心的将嘴里的水分往外唾了唾。
「没什么,只是我知道你不会再和燃墟冲突了,所以感到很高兴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初邪皱着眉头。
「因为你喝了那杯水,呵呵。」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很久之后才得到了解释,而初邪和我现在都被弄得一头雾水。
「奥索维,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初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我可是要从你身上吸取教训的。底牌这种东西,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奥索维换上了一副轻松地语气说道。
初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天空中熟悉的兽型低级里奥雷特在风中盘旋,发出了悠远凄厉的鸣叫;湖水在细不可查的地底能量脉冲的影响下不时的泛着几道涟漪。
「还记得在空洞石穴,我们被机关困在洞底十四天;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在游戏里死掉呢。」初邪慢慢的仰起头,看着暗面令人压抑的天空,开口说道。
「那个时候可完全看不出来呐。在最后一堆篝火熄灭之前,你还一直都是笑脸。」奥索维接口道。
「最后饿的不行了,你像变戏法一样弄出了吃的。虽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那到底是什么啊?」
「哈哈,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奥索维笑道。
初邪也笑了,「说的也对啊,有的时候留一点幻想比现实要让人舒服……」女孩站起身,推开了椅子。
「奥索维,那次的人情,之前所有的人情,我都记得;我会还给你的。」她收敛笑容,用平静如水的语气对奥索维说道。
奥索维仍然将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望着那杯只剩一半的水杯出神,连看也没有看初邪一眼。
无论他们之前拥有什么样的友谊,大概在初邪说出这句话以后,双方就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利用关系了吧。我不知道奥索维和初邪的心中现在是什么感触,但我想失去一个朋友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跟着初邪向黑城走去。我们走出了大概十几米的时候,奥索维在我们身后发话了。
「在外面世界,我曾经在远东地区的湿地中见到过一种鹤。」我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
「那鹤体型修长,黑颈白羽,额头朱红犹如鲜血。」奥索维对我们说着,目光却仍然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就好像那里面盛满了回忆,「它们会跳舞。并不是那种以人类傲慢的代入感去形容的跳舞,它们是真的在跳舞。毫无防备的,伸展双翼,像幻影一样在夕阳里面留下洁白的一扇,和伴侣一起将颈部曲张到极致,然后发出一声贯穿云霄的甜美鸣叫。你看着它们,就好像这些鹤穷尽一生就为了跳这么一曲舞。」
「在旷无人际的巨大湿地中心,没有任何观众,那种惊心动魄的姿态,就只是给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而看的,他的舞伴。」奥索维说完,他松开交叉的手掌,轻轻地在空气中随意摆动了两下,就好像小孩子模仿翅膀的扇动似的。
我们将他独自留在那里,当我们进入黑城的时候我回头看去,他仍然一个人坐在那张椅子上。
初邪在与奥索维对话之后就好像认命了一般,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写着什么东西,几乎完全不出门。她也不许我和阿纱嘉踏出房门,所以当残留在【神都】内部的人们心中的黑暗爆发出来的时候、当思灭者和反抗军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这个过程中,我们都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逃避着什么。
初邪房间的门口在几天之内被驻扎上了守卫,就好像她所预料中的一样。
奥索维带着反抗军顺利的依附在了燃墟的麾下。没有初邪从中作梗,整个行政交接平滑就好像绸缎一样。反抗军几乎完全被打乱了建制,思灭者的核心人员占据了暗面所有枢纽的关隘,燃墟的权力也像爆发的恒星一样迅速膨胀到了无人可以钳制的地步。
随着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我发现燃墟和奥索维之间的私下交易或许要远远的超乎我们的想象。
初邪和霍尔金的教授团精心制定的规章被付之一炬,而燃墟在开始接纳难民的时候却也颁布了属于自己的律法。那律法的内容非常简单:普通人听从反抗军的命令,反抗军的人听从上一级的命令。
惩罚的措施也非常简单,只有两条:第一次,剥除刻纹;第二次,死刑。
这个惩罚措施的效率完全建立与「纹章」两个字之上,因为那种东西从第一天开始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抗军内部的唯一等价交换物。
每个被收容的难民都会穿过反抗军在【神都】湖边所设立的一个关卡,那座关卡之中有一个法阵。在那个法阵中,人们会在左臂得到一个由二十个刻纹组成的魔法纹章。魔法纹章的刻纹可以在人与人之间相互传递,当难民们进入暗面的时候,反抗军每日所发放的食物都会重新向他们索取一个刻纹作为代价。
而每日的凌晨,人们的魔法纹章之上会重新多出一个刻纹。
只要仔细去想,这个术式的存在就会变得非常恐怖。因为这种丝毫没有实战性的法阵根本就不是刚接触法式几年的人类可以实现的。毫无疑问,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里奥雷特就只有里林了。
是奥索维做的,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可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种非常精密而具有针对性法阵开发出来。因此才更是揭示出了一个事实: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就好像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晓了燃墟会篡权的事实,专门为这种情况而量身打造了那个法阵。
违反规则的人,剥除纹章,他们就只能靠每日重新恢复的一枚刻纹来索取食物,勉强的在暗面苟延残喘。这已经是很极端的处罚了,因为我可以预料到,食物到最后肯定不会充足,一枚刻印所能给自己换来的营养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战士们的待遇则完全不一样了。只要加入反抗军,就可以获得五倍以上的刻纹,而且普通的食物补给甚至不需要花费刻纹。
这个规则是不错的,因为暗面的危险要求我们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战斗能力。可造成的混乱也可以预料,当一个阶层即拥有力量又拥有特权的时候,霸凌和仇恨就会像野火一样诞生。
当初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奋笔疾书着什么的时候,我则在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第一批,第二批……直到第十六批大规模的难民驻扎到了黑城基地外围,一切都保持着平静和安宁。但我知道这并不代表事情很乐观,因为人们仍然处在巨大变革的震撼之中,任何细微的安全感都足以让他们满足。
是的,当他们不满足的时候,就是混乱的开始。
大概是第七天的时候,我听到了消息,【神都】内部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战斗。
那是在海蓝大陆,以TWP为首的几个大公会和成组织的暴民之间展开了长达数日的激战。结果是理所当然的,TWP和其他的大佣兵工会联合在一起就已经占据了海蓝大陆绝大部分的战斗力量,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可观的损失。
可是另一方面,预计中的死亡者高达六位数。死者基本上全都是没有什么战斗等级的平民,他们凭借着自己手中微弱的可怜的力量,想要夺取一丝生存的渴望,却失败了。
食物成了最稀缺的东西,当上百万人饿疯了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战胜自己的欲望。如果不去相互吞食,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上性命进行掠夺。
或许是从那一天,新人类才第一次开始体会到自己拥有的力量是何其恐怖吧。
那些高级战士们挥舞着能量加护的武器,一个人斩杀掉上百个弱的可怜的平民,杀的整片大地全都浸透成暗红色,残肢断体夹杂着扑鼻的腥味在城下堆成尸山血海,一直到手软的拿不起刀为止。
并不是累了,而是怕了。当把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当做屠宰场的牲畜一样不断屠杀的时候,一种人会麻木而性情畸变,一种人会对自己的尊严、底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几秒钟的怀疑,足以被蜂拥而上的其他人扑到地上,然后撕成一堆肉泥。
前进者,被来自同胞的能量砍成了碎片;后退者,沦落成了靠尸体为生、抛弃了人类身份的食尸鬼。
我没有机会亲身体验那种情形,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大幸。
初邪终于走出了房间,她的肤色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手里抱着一叠装订好的纸张。
「陪我去见燃墟。」女孩轻轻地对我请求道。
在她挤压着自己的生命力而努力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她,所以她才会这么憔悴。并不是我不关心她,而是我知道如果不让她做这些事情的话,她一定不会甘心。
阿纱嘉似乎对回去【神都】没有什么兴趣。她在【神都】那边的力量会受到压制,而在暗面则不会,所以我觉得把她留在这边或许更安全一些。
于是我和初邪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再一次见到了燃墟,在【末日】之后第十四天的深夜。
从我们重新迈出房门的那个时候,守在门口的卫兵就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回了【神都】。他们很清楚,任何形式的干预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布消息而已。
所以我以为当我们重新回到思灭者城堡的时候,燃墟会早早的等在那里,可是他并没有如我所愿的现身。
初邪找到了思灭者的高级干部,询问燃墟的所在,得到了非常荒谬但却又理所应当的答案:他的卧室里。
除了思灭者主堡之外,燃墟所居住的房间外面竟然没有守卫的存在。负责日常杂务的仆役们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他们只是一脸麻木的在做着清扫之类的工作。我只能说燃墟对自己的力量或许太过自信了一点。
初邪走到了他的卧房之前。那座门是由工匠精心雕制过的大大的木门,看上去和我想象中有钱人家该有的装潢相当吻合。只不过这座门有很多磨损过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个房间的主人对待这个门并不友善。
「哥,你在不在里面?我要进去了。」初邪用手拍了一下门扇,大声说道。她的语气柔软,平静的像是一缕细细的湖波。
屋子里传来了燃墟的一声模糊的应答,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想初邪也没有。不过她还是推动了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昏暗,我走进去,当脚踏在柔软地毯上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清幽的月桂味道。
燃墟正从房间深处的那张大床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一身袍子披在身上。在月光之下,我依稀看到了他旁边被单另一侧露出的光滑脊背——一个女人正睡在那里。燃墟站起身,然后擡手给那个女人重新盖好了被子。
看着他的动作,我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因为那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我认识的燃墟会做的事情。我仍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所做的事情。
燃墟向我们走过来,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擡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巨大落地窗,那里有一圈沙发,正在月光下被染的银白。
他坐了下去,双手横在靠背上,又非常自然的把脚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初邪也做到了他对面的位置,而我则靠着墙没有动。
「我是最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燃墟打着哈欠,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很急,所以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初邪的语气并不算低三下气,但我也算是第一次见她使用这种措辞。
燃墟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我,指了指我旁边。
我先是一愣,然后发现他指的是我旁边立柜上的水壶。那意思很清楚,是让我倒杯水给他喝。
这是燃墟习惯性的颐指气使?还是刻意的侮辱?不过,在我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之前,初邪立刻就站起身拿过了水壶。
燃墟抓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回桌面:「我都已经坐在这儿了,没有赶你走。」
初邪点点头,「奥索维说了,你也想带着人们向光面进行穿越。既然是这样……你也看到了,我很乖了,什么都没有做……以后也是你说了算,我不会捣乱的。」
燃墟低声哼笑,「捣乱?你拿什么捣乱?」
初邪顿了顿,没有理会燃墟挑衅式的回答,「反抗军就交给你,我不会再插手。只是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女孩说着,将怀里的抱着的那摞文件递了过去。
燃墟把东西接到了手里,却没有翻看。
「这是什么?」
「是我凭着记忆勉强复原的霍尔金教授他们定制的……」
燃墟的手中陡然升起的能量将它们化成了火焰。初邪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哽住的声响,身体也为之一震。
「你……」初邪咬着嘴唇,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燃墟看着初邪的表情,然后将燃烧的纸张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股焦糊的熏人味道升了起来,那个男人站起来推开了窗户。
「初邪,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这群生物,拥有着人类从没拥有过的力量,要走的是人类从没走过的路。你觉得凭借霍尔金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真的能实现这一切?就算在外面,他所定制的计划成功率连一半都没有。」
「可是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事情了!在这种问题上的见解和经验,谁又能替代他呢?!」初邪反驳道。
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单遮住身体坐了起来。看来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和焚烧的味道影响到了她的睡眠。我和初邪忍不住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应该不到二十岁吧,女孩略显散乱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那张脸清凉的像是一颗水润的蓝宝石。她有一双深沉的眼睛,就好像煮沸过的湖水又重新在冬日结成了冰。
我一时有些发愣,而她已经裹着雪白的床单,赤着脚走了过来。
「我出去?」她的声音能够让人想起恋人在冬天塞入了自己领子里的娇手,冰冷之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燃墟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只是用手掌虚按了一下。
女孩抱着膝在地毯上坐了下去,身体倾侧,靠在了沙发扶边。
「初邪,」燃墟再次开口,「你真是蠢得可笑,自己却以为自己很聪明。这里的世界能够和外面相提并论么?外面世界的战争,是小国在大国监视照看之下的比赛,是孩子在大人看护下的游戏。文明世界的游戏规则你以为适用于这种地方?」
「最可笑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你自以为很自己的哥哥。」听到这句话,初邪张口似乎想要说话,但却被燃墟打断。
「我是说所罗门,你真是蠢。」燃墟毫不遮掩的对初邪使用了侮辱性的词汇,「他在很多方面都在利用你,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同意你的请求,然后投入这么大的资金来帮你?」
「我当然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啊!我们都会给对方想要的。」
「你这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你知道他在利用你,这很明显。但你蠢就蠢在潜意识里仍然认为,所罗门就算再怎么利用自己,也是自己的血亲,也是自己的大哥。」
「我……」初邪在这个时候终于沉默了,或许燃墟猜对了初邪的心理。
「所罗门是合格的商人,比我要合格的多了,所以他才有资格站在现在的位置上……不过不是所有东西我都要让给他。这个世界,将会是我的世界。」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然后当新人类重新立足于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规则会被改变。世界的规则的就不再是金钱的规则,所罗门也不再是世界之王。"」属于新人类的力量规则……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可能成为世界之王的。难道你疯了?就算外面变成了靠力量说话的世界,你也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燃墟呵呵的笑着,「这不需要你来替我操心。你老老实实呆着就好,不要逼我杀你。如果你看不惯,就闭上眼。饭,我还是会给你一口的。」
初邪沉默的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呆了五分钟,对燃墟的无礼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我把手轻轻放在了她肩上。
初邪擡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面的平静让我略微放心了一些。她重新看向燃墟,好像决定了一件事情。
「哥,我想要几艘作物培育飞艇。」
燃墟冷哼一声,「你现在还抱着小女孩式的期望么?期望我会把你当成妹妹,继续由着你说出这种幼稚的请求?作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成员,你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了。」
「可能确实是很幼稚吧……以前总有个人会挡在我前面,所以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任性也好,做了错事也好,他都会替我收拾烂摊子。小时候被父亲责打,替我挨打的是他……长大后遇见心狠手辣的堂兄弟,替我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也是他……」
「我不是在期望你变回原来的你……这是最后一次求你,答应我吧……」
燃墟冷冷的看着低头轻语的初邪,又是一阵沉默。
「几艘?」最后他说。
「五艘……」
「给你两艘,再废话就滚出去。」
「好。我明天去交接。」初邪说完话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向外走去,我也跟了过去。
「你留下。」身后响起了燃墟的命令。
我和初邪扭过头,发现燃墟的目光锁在我的身上。
「他……」初邪刚要说什么,就被燃墟的话给打断了。
「坐一会儿。初邪,你出去;风信儿,水。」一直在旁边地毯上抚膝而坐的女孩站了起来,在旁边的立柜上取了一个新的被子,然后斟满了水。她用一只雪白的手臂拢着胸前的床单,动作迅速却不失优雅和平稳。
一杯水,那意思是摆明给初邪看的,他并不是要为难我。初邪看懂了其中的意思,她看了看风信儿,又看了看我,然后顺从的走出了燃墟的卧室。
燃墟没有看我,而是悠闲的盯着面前的座位,等着我落座。
于是我坐了。
一种很被动的感觉。我看不懂燃墟到底在想什么,而我的事情他却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燃墟遥远的像是深渊中徘徊的黑暗,而我则是在森林中等待着枪鸣中弹的狼。
「你知道她要干什么么?」燃墟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平实,就好像普通人之间的聊天。
「想也想的到。她无非是想要带着食物,去多救几个人。」
「你挺了解她。」
「她……虽然很多时候喜欢做坏事,不过心底还是软的。在我看来,她可能是很有负罪感吧。本来可以在【末日】之前警告游戏里所有的人,可是却为了那个新人类崛起的梦想,让事情演化到了这一步。现在弄作物培育飞艇,也是带着一种赎罪的想法吧。」
「你认为是她的罪么?」
「当然不是。我说过了,只不过是她心太软了而已。」
「不错……所以我希望你能看着她,不要让她做愚蠢的事情。哼……带着两艘飞艇去营救难民么?她以为这是救人……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命要算在她手上……算啦,反正也和我无关。不过你告诉她,如果她忍不住做傻事的话,我会亲手杀了她。」
「燃墟……称王,就这么有趣么?」
燃墟对我的问题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笑起来。
「吃腐肉的秃鹫,能体会到狮子大快朵颐的乐趣?哈哈哈哈!」
「或许你说的没错。可是你让我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些?」
「给你个礼物。」燃墟说着站起身,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把钥匙,随手扔给了我。
我接住钥匙,疑惑的看着他。
「地下室的钥匙,你去看就知道。是不是要告诉初邪,怎么处理,也都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吧。」
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礼物……你想换什么?」
「只是头痛现在该怎么处理里面的东西罢了。你去做个决定,就算帮我了。」燃墟呵呵笑着,站起身,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我向外走去,燃墟褪衣上床,而在我迈出门口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风信儿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他和你说了什么?」初邪站在门口,轻轻抓住我的胳膊。
「一些警告,让我看着你不要做傻事……」我隐瞒了钥匙的事,因为想自己先看过以后再做决定是不是要告诉初邪。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初邪问我。
我本以为初邪会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有所了解,却不料我们两个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一无所知。对我而言,那个女孩是谁完全就没什么意义;可初邪看上去却非常在意她的身份。
确实很奇怪,因为荒淫无度的燃墟,怎么想都不像是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的。
我摇了摇头,「你索要飞艇,是不是要出去救助难民?」
「被你猜出来了……」
「很危险。」
「我知道……」「近的地方没有必要,要救助就要离开这边很远。你和我,都有可能死在那种情况下,你明白么……」
「外面都是那种情形了,我实在忍不下去……」
「有这个觉悟就行。我会陪着你。」
我们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居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时候,趁着初邪去交接飞艇的机会,我带着燃墟给我的钥匙迈入了通往燃墟住所地下室的通路。
印象中的地下室都是阴暗而狭窄的地方,但这种印象对于燃墟居住的这座建筑下面的区域并不适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宽大而显眼,而且在这一层里的房间看上去也都是普通的储物间和客房,连门锁都没有。而仅有的两个用于存放东西的房间上面的锁也并不适用我手中的钥匙。
直到我在这一层的深处看到了一扇通往更下一层的铁门。虽然依旧没有阴冷潮湿的感觉,但这一层看起来就已经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石质的阶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装潢,只能容两三人通过。它在微弱的光线中盘旋而下,通到隐隐的黑暗中。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照明棒,注入能量,然后走了下去。这种照明棒是专门为冒险者设计的,对能量的需求量很小,而且还有一定的储藏能力,即使离手也能够保持一定时间的光照。从设计上来讲虽然简单,一块可以储能的晶石加上类似玻璃的传导体就可以制造;但从理念上讲却是独属于我们这些即将诞生的【新人类】世界的产物。
或许当我们真正重回外面的时候,不仅仅是我们闲暇时所设想的那些颠覆,大概人类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被改变吧……
楼梯不高,当我迈下去以后,俨然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囚禁用的场所。
这一层并不算大,站在楼梯口我能看到这里只有五个房间。不过我想然需要我找的东西就在这儿,因为其中的一个门上有一把明显的锁。
除此之外,我还感受到了一丝魔力的波动。
本能的,我给自己做了一层护罩。虽然我认为燃墟不至于低级到用陷阱之类的东西坑害我——凭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燃墟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但长时间的佣兵生涯还是让我养成了这种谨慎的习惯。
我站在铁门之前打量了一下,依稀看到门下的缝隙中微微闪动着一点点的光芒。法阵么?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觉对现在的情形有了一种即视感。
擡起一只捏在手里的钥匙,我打开了铁门的锁。
房间里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被拷在墙上的锁链里。铺满了整个地面的法阵微微的闪着光芒,那些淡蓝色的光映在女人的身上,显得诡异而冰冷。
女人的身上残留着各种污秽的痕迹,整个房间散发着体液的臭味,那件残破的衣服已经起不到什么遮蔽的作用了。
女人擡起头来,用略带惊恐而哀求的目光看向我。而我在她的目光中,忍不住将颤抖的手伸向了腰间的神宫。
「你……是来杀我的……?」小鱼用带着鸣泣的嗓音问道。
原本英姿卓绝的女战士,竟然被燃墟关在这种地方任意蹂躏,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实上,自从我和初邪重归于好之后,我的潜意识就欺骗性的让自己努力不去思考关于小鱼的事情。初邪在那个时候以自己的梦想为赌注要挟所罗门,换来了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实在没有忍心去向她追寻小鱼等人的下落。
地上的法阵,我已经见过了好几次。那是Dreams公会特有的能量吸收法阵,看起来现在思灭者也得到了它的秘密。只是我并不清楚是思灭者自己偷过来的还是和Dreams做了什么交易。
我认为是后者,因为我曾经得到情报,思灭者的确和Dreams在【末日】之前做了很重要的交易。如果这个法阵就是交易的内容之一的话,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我拔出神宫,却没有想出自己该做些什么。
小鱼用绝望和恐惧的目光看着我,她的头发杂乱的纠结在一起,面色也苍白的可怕。
她曾经是初邪的追随者,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的同伴。可是她最终站在了所罗门的那一边,带着人杀掉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燃墟为什么会把她抓到这里来,但既然他把处理权交给了我,就说明我现在杀了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是初邪的想法呢?小鱼从某种程度上也背叛了她,而且还差点造成了我和初邪之间不可扭转的误会。那么她会希望小鱼用性命来赔偿这一切,还是希望我放过她?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初邪和我之间的事情了,小鱼背负的是微凉、沙伦以及那些忠实于我的战士们的性命,我必须要自己作出决定。
「微凉是你杀的么?」我咬住牙,问道。
「不!!我是被利用的!!杀微凉的是布伦洛农!!」小鱼挣扎着对我喊道,锁链和墙壁撞击,发出嘈杂的凄鸣声。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了我吧……求求你……」
我不知道小鱼在这里受到了什么样的凌虐,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几近崩溃。
「你说你被利用……可是带着人杀我的不是你么?」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是要杀了你!可是我当时以为是初邪下的命令!!我没有背叛她!!」小鱼嘶叫着,嗓子完全哑了。
「明白了……那至少我在这里杀了你,你并不冤枉。」我擡起了神宫。
小鱼看着我的剑刃全身发抖。不过她毕竟也是久经战场的高级战士,当我迈步上前的时候,她终于展露出了认命的神色。
「求你告诉初邪……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她……」
「好。」
我探前一步,将神宫抵在了小鱼的胸口心脏之处。作为一个战士,心脏这种致命的部位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我手掌用力,剑刃传来了穿透肉质的触感,锋利的切刃在半秒钟之内钻入了她的胸腔。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迅速流淌了出来,小鱼发出了一声卡在喉咙深处的哀鸣,全身发出了剧烈的颤抖。
我继续用力,神宫的前端从她的后背透了出来。
「啊啊——」女孩在最后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哀叫,然后我将刀拔了出来。
小鱼整个人瘫软了下去,身体像沉重的石头一般坠了下去,锁住她双臂的铁链猛地收紧。
我拖着沾满了鲜血的神宫,向房间外面走去。身后的地面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慢慢覆盖住了青灰色的法阵阵纹。
关上这扇铁门,我靠着墙,无法迈动自己的双腿。我不明白为什么复仇的滋味这么苦涩,苦的让我喘不动气。
我逼迫自己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地下室,非常刺耳。
没有办法向罪魁祸首的所罗门复仇,所以我就只能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小鱼痛下杀手。本来我可以选择放了她,然后以公平尊严的方式决斗,可是我也没有这么做。
我必须动手,因为如果让初邪知道了的话,或许我永远就下不去手了。初邪会护着她,而我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恨这个女人。
我想要找人为微凉他们的死负责,小鱼就是我的选择。然而这个选择像是泥潭。
以这种方式复仇,毫无尊严可言,却是我能扑捉到的唯一一个机会。
她被利用,然后在初邪和我之间选择了初邪,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行为。我仍然能回想起我和她并肩坐在某个酒馆里,聊战局、聊无关紧要的琐事、聊我们共同心仪着的那个女人。她或许在内心深处痛恨着抢走了初邪的我,但在那趟通往心族领土的旅程中,我能够看出小鱼内心的纠结。杀我是有违她本意的行动。
那么我该怎么办?放了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杀死过我的朋友?被她亲手杀死的沙伦,垂下手里的剑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种苦涩和压抑,也是我不得不承担的东西。
我将小鱼的尸体留在了那个地方。或许有人会来收拾残局,或许不会,我已经不在乎了。
人死了,尸体就只是活人用来承载自己各种念头的工具而已。回忆也罢,仇恨也罢,死的人已经不会也不能在乎了。
我在戒备森严的内城广场找到了正在办理交接手续的初邪,令我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梅尔菲斯和卡门也在这个地方。
内城广场距离通向暗面的湖并不远,这里停泊着几十艘巨大的作物培育飞艇,给【神都】的幸存者们供给着赖以为生的食物。
这种飞艇只能进行最基本的贴地移动,每一艘都长达百米,内置了五至十层不等的作物培育介面,以及简易的食品加工装置。如果是在外面世界的话,这样一个飞艇每天的食物产量足以供一个小镇的居民满足几天的口粮需求。【神都】内部对外面科技的复原程度非常高,但毕竟还是有细微的不同,所以在产量上面稍微有一些折扣。
我在通往广场的道路关卡被思灭者的守卫拦了下来。这个地方的安全关乎着很多人的生死存亡,所以这里的看守无一不是思灭者内部的高级成员,而不是新晋吸收的来自外面的战士。
守卫让我出示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但我所有的就仅仅是手腕上的一根反抗军丝带而已。我亮给了他们,而他们似乎并不接受这种东西。就在事情慢慢要变得纠缠不清之时,梅尔菲斯从广场里凑了过来,对守卫说了几句话,把我引了进去。
初邪就站在广场边缘不算远的地方,她刚才应该是看见我被拦住了,所以才让梅尔菲斯过来接我一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看了一眼正跟某个管理人员争执的初邪,问梅尔菲斯道。
「她找我们过来帮忙。」梅尔菲斯说。
「帮忙……有什么麻烦么?」老实说,初邪这个举动让我有些紧张,因为她从来不喜欢欠人情,而梅尔菲斯也不是喜欢帮别人忙的家伙。
「你们不是要出城去么?她想让我们一起。」
「你同意了?」
「我也想出去看看到底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你应该听说了……」就在这个时候,初邪皱着眉头向我们走了过来。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我,我心里面的压抑感越来越强。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我杀了小鱼的事情告诉她……
初邪现在的压力非常大,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我不知道她现在表现出来的顺服和认命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害怕她的平静只是一层脆弱的壳,会被我所做的事弄得支离破碎一发不可收拾。
「你去哪儿了?」她擡头,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你这边事情怎么样?好像不太顺利……」我用蹩脚的方式转移了话题。
看来初邪真的是心事重重,如果是以前,我哪怕有一丁点的不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虽然有燃墟的命令,可是这些飞艇操作者的调动很麻烦……而且他们也不肯把好的几艘给我……」
「有办法么?」「现在管这些事务的是奥索维,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初邪看上去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我们四个就这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奥索维。梅尔菲斯一直盯着我,他似乎已经察觉了我内心的动摇。不过他没有问我,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
梅尔菲斯这段时间一直留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卡门也一直陪着他。卡门或许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是因为反抗军的安全感和补给而选择留在这边的;可梅尔菲斯不一样,他既不会害怕外面的混乱也不会在丛林法则所控制的社会中被道德所束缚。
自从燃墟反叛以来,思灭者已经以反抗军的身份向整个【神都】宣布了穿越计划。梅尔菲斯虽然是一个外人,但他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过程,应该很清楚反抗军的内部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留在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和初邪看上去都需要帮助。
可是,就好像他很久之前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从我身后的方向走了过来,我没有注意到,但梅尔菲斯看见了,他擡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全身一震。
接着,一股强烈的能量振动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吃惊的转身看去,只看到一个身影带着残余的能量光芒窜向了空中。
梅尔菲斯飞了起来,向那道能量光柱逃窜的方向追去。我被他的能量气流撞的差点摔倒,踉跄的紧跟着他身后也升上了天空。
「怎么回事!?」我大声问道,可是却没有收到梅尔菲斯的回答。
卡门和初邪也跟了上来。只见梅尔菲斯的目标向着湖一头冲了下去,梅尔菲斯紧紧地追在他后面。
数十道强大的能量从思灭者城堡的各个地方升了起来,那些都是感受到能量波动的高级战士。初邪虽然精神状态极差,但在这个时候却很有分寸的飞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做出了身份的声明。
所以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拦截下来。梅尔菲斯和他的目标以极高的速度先后冲入湖中,湖面没有溅起任何水花,只留下了两道涟漪。
「他看到谁了?!」我问卡门。
「我不知道!」卡门高声回答,然后也落入了湖里。
来不及思考,我只能做了同样的事情。
破开水面的时候,我将神宫护在身前,以防在出水的时候遭到伏击。神宫没有拦截到任何攻击,我浮在空中给自己做了能量护罩,然后开始寻找梅尔菲斯的身影。
本以为我只能看到梅尔菲斯留下的能量轨迹,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正在距离湖大概几百米的地方往地面落去。与此同时,我看到空旷的暗面平原之上多出了四个身影。
梅尔菲斯距离他们不近,他应该是在等我们的支援。
卡门和初邪就在我的身后,我们立刻追了过去。
对于高强度的能量加速来说,几百米的距离就仅仅是十几秒的事情而已。最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很快变的清晰起来,我认出他的身份以后立刻将速度提了一倍。
「梅尔菲斯!等下!!」我拦在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对对方发难。
初邪也落了下来,对着站在那里的奥索维开口责难。
「你跑什么?把你叫过来还要处理事情呢!」虽然奥索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和初邪友谊破裂,但他的同伴身份并没有改变,所以初邪在这种时候也并没有对他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然而奥索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一脸平静,目光只放在梅尔菲斯一个人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激动什么?」我吼了梅尔菲斯一句,然后又转向奥索维,「你做什么亏心事了,逃这么快,差点引发那边的骚乱!」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愣住了,因为奥索维身后站着的三个人,是我曾经见过的人,曾经的敌人。
梅尔菲斯手中断裂的鸦羽之刃在疯狂地颤抖,他嘴里吐出了一个让我头脑一片空白的名字。
「以笏……」
「你说什么!?」
「不要挡在我前面!!」梅尔菲斯大吼一声,然后推开不知所措的我向前走去。
「卡门,掩护我!」梅尔菲斯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提升能量。旁边的卡门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她那把长柄战剑。
奥索维背后站的三个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梅尔菲斯,你是想在这里动手么?在属于反抗军的地盘,杀掉反抗军的军团长?况且你别忘了,你的玩具还在我们手里。」那个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人轻轻张口,双手按在了腰间的咒棒之上。
雅魅安,在【穹顶之役】差点割断我喉咙的魔战士……以及齿痕和雷因兹……
而以笏,是梅尔菲斯追寻了很长时间的一个代号。
「梅尔菲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帮我的话就拔剑!不要废话!!」梅尔菲斯对我吼道。
「弄清楚事情以后我当然会那么做!!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吼了起来。
不得不说,梅尔菲斯的自制力已经变强了很多……或者说,只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我进行解释。
「就是他……曾经在阿姆斯特丹要和我们做一个交易……」
我倒吸一口冷气。后面的事情,星见曾经告诉过我。去和以笏做交易的不是梅尔菲斯而是雅魅安,而雅魅安在转眼之间心性大变,杀了梅尔菲斯的妹妹和朋友。
「初邪,他们三个是反抗军的人?!」我扭头问。
初邪迷惘的点了点头,「我见过他们一次……是奥索维的直属秘密隐藏部队成员。当初和影族领主作战的时候,是他们执行的刺杀任务。」
我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奥索维竟然是梅尔菲斯一直苦苦追寻的罪魁祸首,这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没想到吧,会在这里碰到我……今天,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以笏……」梅尔菲斯对奥索维说道。
奥索维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以笏?原来他给你们的是这个词……不,梅尔菲斯,我是特意把你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你说什么?!」
「是的。就像你所听到的那样,我知道你在那个地方,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遇见你。所以我才会让他们三个在这里等着我,然后把你引过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么?我没有心情说笑。雅魅安,把龙雀交出来,否则我发誓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梅尔菲斯已经不再吼叫了,他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浓浓的杀气。
「奥索维!」初邪发话了,「你在玩什么把戏?」
奥索维仍然在笑,「这个把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玩的起的。不过,现在我是没办法和你们解释的。梅尔菲斯,你不是想要龙雀么?杀了我,龙雀就给你。」
梅尔菲斯在这个时候也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正合我意。」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初邪看着我们两边剑拔弩张,急的连连大叫。
「初邪,」奥索维转向了女孩,「还记不记得莲恩曾经告诉过你们的事情?」
初邪一时间愣住了。莲恩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她和她的恋人是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成功穿越暗面和光面,成功追寻到人类真实的人。
「什么事情?」
「光面的事情。」
「你是说……方舟?」
「是的。她是按我的指示说的谎,根本没有方舟。」
「你说什么!?那我们怎么到光面去!?」初邪大惊失色道。
「问问他。」奥索维指向了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舟是什么?」
初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知道怎么去光面?!」
我点了点头。曾经和食影者、幽鬼他们去光面去抢神都结晶以拯救阿纱嘉的事情我并没有和初邪讲过,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她有着深深的误会,谁都不想想起那段痛苦的时光。
「我们抢了里林的一艘船,强行突破过去的。」
「他们那边没有一个巨型的浮岛么!?」
「什么浮岛?」我本能的否认道。不过想想也会明白,浮岛指的就是他们口中的方舟。
初邪重新转向奥索维:「没有方舟,莲恩他们是怎么去到光面的!?」
「当然和贪狼他们一样,是用里林的船。」
「你为什么要骗我!?」初邪大吼着,面部表情扭曲成了一个可怖的形状。
「很简单,因为我要让你相信,大批输送人类到光面去是可行的。」奥索维淡淡的说。
「你是说一切都是假的!?」
「不,确实是可行的。但并不是用我编造的' 方舟'.」
「你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真正让大批人类穿越到光面去的方法,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而且如果当时我说了,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你的身份?」
「我是里林。」
这句话像是炸雷一样爆响在暗面的天空下,我看到甚至连雅魅安他们三个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奥索维一眼。看来,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初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说。
可是她能够看出来,奥索维并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想要人类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去,我是不能够死的。而且……」奥索维将目光转向了我,「贪狼,阿纱嘉作为里奥雷特,想要和你们一起穿越光面,你知不知道可行性是多少?」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任何落入光面的里奥雷特,对里林们来说就只有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格杀勿论。暗面的里林们为了防止里奥雷特穿过镜之海,做了什么样的防范措施,你应该清楚。」
「她可以混在我们中间,然后……」我强辩道。
「难道八诡没告诉你,为什么他们不能去抢神都结晶么?」
因为里林的触探可以在几公里之外就发现里奥雷特的存在……我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作为从来没有过触探这种感官的人类来说,很容易就把它忽略掉了。
「我直说好了,没有我和里林沟通的话,阿纱嘉不可能在光面前进一步。你在光面应该见到过日蚀级的战士了吧?一个女人,双剑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 死荒魔剑' 艾希娅·心……你认为如果她要杀阿纱嘉的话,你能做些什么?」
我的手中的剑柄浸满了冷汗。那个女人曾经以一己之力和两个零级的怪物交手,甚至还占了上风,那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且那个时候,当她释放出真正力量之后,我们甚至都没有敢和她正面碰撞。
「现在,问题来了。」奥索维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雅魅安,向前迈了一步,「梅尔菲斯,杀了我,龙雀还给你;贪狼,我活着,人类才能到达光面。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梅尔菲斯全都呆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给你们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奥索维没有浪费时间,他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决斗吧,真正的决斗。无论最后是谁活着,我都保证让龙雀恢复自由,并且将人类送至光面。而且,作为奖励,我会向你们解释一切的一切……」
「你是不是疯了!?」初邪大叫起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做!?为什么要绑架龙雀!?」
「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计划要做的事情,就是创造现在这样一个情况。」奥索维坦然的说,「而且初邪,我还要告诉你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
「奥索维!!你闭嘴!!」我大吼着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后面要说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初邪知晓的事实,至少现在不能。
「一直在放屁……」梅尔菲斯狠狠地骂道,「我还有个另外的办法,那就是亲手把你的双手双腿都砍下来。」
「可惜你没有这个力量。」奥索维静静地说。
梅尔菲斯的双目通红,他转向我:「贪狼,帮我……」
心高气傲的梅尔菲斯大概是真的被推进了绝境,他从来没有乞求过别人的帮助。大概,我是第一个得到他这种程度重视的人吧……
我向后退了两步,慢慢的举起了神宫,将它对准了梅尔菲斯。
「梅尔菲斯,放下剑……我们还可以……」
梅尔菲斯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彩在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我没能够把那句话继续说下去。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恢复到了一个可怕的冰冷状态。
「贪狼,你该知道,他的话完全不可信。」梅尔菲斯用冰冷的吓人的声音说道。
「可是我也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努力克制着喉咙里的颤抖。
因为我清楚,奥索维现在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他的确是里林,新人类需要他的通路,阿纱嘉也需要他。他甚至连初邪现在的状况都计算了在内,说出那句话也是为了从某个角度对我进行最后的威胁。他很清楚,我不能让初邪知道她所抱着的梦想是一片虚无的阴谋果实。
奥索维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让我和梅尔菲斯刀剑相向。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捏着我们所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事实。
「好……」梅尔菲斯站直了身体,鸦羽之刃垂了下去。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起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贪狼……看来你记住了我的那句话……很好……」
「……我的事情只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只能靠你自己……」我喃喃道。
「我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应道。
这是在骸族王城苍白之巢中他所对我说过的话。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守卫自己所坚信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对于接受奥索维的交易,我和梅尔菲斯都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或许我们都在等着这一天吧,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和对方一决高下。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面都是迷雾。卡门一言不发的站在远处,眉头紧皱,却没有说一句反对之言。我突然感到一片平静,卡门所处,像极了我曾经和梅尔菲斯为伴之时的位置。无声无息的站在背后,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会在旁边支持着他。
就算我死了,也依然会有人替我束缚住梅尔菲斯心中的怪物,这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奥索维,你要履行你的诺言!」我大声对奥索维说。
「分出胜负,我会的。」奥索维,「我在此,以我里林的身份说话。」
梅尔菲斯重新举起鸦羽之刃,向后退去。我抓起神宫,深深呼吸。
这个男人,以一个压倒性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像是我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塔。他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我的同伴,我的半个老师和真正的朋友。我们的命运彼此交错,但谁都没有想到会面对这样一个结局。
我甚至说不清楚这个结局是好是坏。因为如果有人问我,最希望胜过的人是谁的话,我的答案恰恰就是梅尔菲斯。命运给了我们一个分出胜负的机会,一个我们两个都暗自渴望的机会。
我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瞬间觉得,看到了自己。
我将神宫插入地面。
「不安的灵魂,绝望的执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遗愿……」
而他高高的举起了鸦羽之刃。
「让遗言做我们的道别之辞,鸟或魔!回你的暴风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冥河彼岸去吧!」
「我从这里向你们所在的深渊呼唤!!」
「别留下黑色的羽毛作为你灵魂的谎言象征!别再打扰我完美的孤独!」
「我的灵魂是你们的酬劳,我的身躯是你们的巢穴!!」
「不要再留恋我的雕像!不要再啄食我的心脏!」
「如若你们能听到我的召唤,便将你们的力量给我!!」
「告诉悲伤的灵魂,他能否在天堂拥抱,被天使称作丽诺儿的少女!」
「亡者不生,逝者不死!!」
「而乌鸦将回答我:永不复还!!」
白色的骸骨和黑色的飞羽在轰鸣的咒语结束之时直冲天空。
发表评论
昵称:
0/200
验证码 获取验证码
视频 色图 韩漫 下载 小说 顶部